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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你活膩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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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木兮還在發楞,但清清楚楚的聽到,這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,應該說,是個太監的聲音,畢竟尋常男子不會掐著這把嗓子,喊得陰陽怪氣的。

果不其然,有身影晃晃悠悠的到了沈木兮身邊,沈木兮豈敢正視,趕緊將頭低了回去,乖乖跪在那裏,免得到時候太後再想出什麽招對付自己。

“兒子給母後請安!”薄雲崇躬身行禮。

還不等太後開口說勉力,他自個就免了,竟是衣擺一甩,快速蹲在了沈木兮身邊,直接伸手捏起了沈木兮的下顎。

這可把在場所有人都給驚楞住了,誰都沒料到皇帝忽然來這一招,皆是大眼瞪小眼沒回過神。

好在沈木兮速度快,她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,但凡動手動腳,都是登徒子!尤其是姓薄的皇室一族,上至太後,下至君王,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壞東西。

“哎呀呀呀……”薄雲崇厲聲尖叫。

這下,所有人都慌了,攙扶的攙扶,喊叫的喊叫,旋即有侍衛沖進來要控制沈木兮,卻被薄雲崇哭喪著吼了一聲,“死進來幹什麽,滾!”

侍衛們趕緊退下,一個個面面相覷,嗷嗷叫的是皇帝,怒斥他們不該多管閑事的還是皇帝,最後埋怨他們不護駕的估計還是皇帝!

這種戲碼,一年到頭不知道要上演多少回,侍衛們皆是滿臉無奈。

薄雲崇癟著嘴,哭喪著臉,萬般委屈的盯著自己手背上明晃晃的銀針,“你行刺朕?”

“皇帝!”太後氣不打一處來,“你幹什麽?”

“母後,她對朕動手動腳還動針!”薄雲崇可不敢隨便拔針,聽說這沈木兮是大夫,這一針萬一紮在什麽要緊的位置上,貿貿然拔下會死吧?

沈木兮磕頭,“皇上,是您自個把手伸過來的,民女是鄉野大夫,這麽多年都養成了習慣,出針速度快了點,您忍著點,民女這就幫您拔了!”

“趕緊的!”薄雲崇臉都白了,“疼死朕了!”

沈木兮深吸一口氣,神情專註的拔了針,又畢恭畢敬的跪在原地,保持原狀,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。

薄雲崇揉著自個的手背,“呀,竟然沒出血?”

“請皇上寬恕民女。”沈木兮低低的說。

“朕呢……也不是故意要摸你,朕也是這麽多年養成了習慣,看到漂亮姑娘總是忍不住!一時忍不住,你別忘心裏去!”薄雲崇站起身來,“母後,這沈木兮還挺好玩的,要不把她交給朕?朕玩兩天再送回來?”

方才皇帝伸出手,太後臉色都變了,如今聽得這話,更是差點氣厥過去,“你、你是皇帝,成日沒個正形,像什麽話?她是什麽身份,你是什麽身份,你……”

“母後母後!”薄雲崇忙不疊上前,“您消消氣,女人一生氣容易長皺紋,您看看您這眼角,嗤,好像就這麽會功夫,長出了點細紋!母後,您平素保養得宜,怎麽能因為這一介民女,功虧一簣呢?”

太後楞了楞,沒吭聲,下意識的伸手撫上自己的眼角,轉而扭頭望著墨玉。

墨玉一臉擔慮,竟也跟著細細觀察。

薄雲崇繼續一本正經的忽悠,“母後,您是什麽身份呢?想當初父皇還在世,您身為貴妃獨寵後宮,那是何等榮耀光鮮,且不說您的聰明才智讓人仰望,就您這傾城國色,足以讓後宮粉黛顏色盡失去!”

“您說您這般容色,難道要因為一個沈木兮,毀於一旦嗎?這細紋皺紋,那都是不可逆的存在,您可千萬千萬別生氣,怒傷肝,對肝臟也不好,肝臟不好容易臉上長斑點!”

說到這兒,薄雲崇幹脆在太後身邊坐下,“就朕後宮那麗貴人您還記得吧?前陣子,一直鬧脾氣,這下好了,昨兒個朕見著她滿臉麻點子,可嚇人了!”

太後面色驟變,“你莫胡言亂語!”

“母後跟前,兒子怎麽敢胡言亂語呢!”薄雲崇言辭鑿鑿,“好在朕讓劉妃專門調香,給麗貴人弄了個法子,也不知道好不好使,只能盡力一試!母後,女人的臉可是很重要的,您說是不是?”

太後深吸一口氣,想要辯駁兩句,然則又擔心臉上真的長皺紋,只得生生咽了話茬,伸手在自個眼角悄悄撫著,“你那麗貴人,早前不是好好的嗎?怎麽又生氣了?”

“打麻掉輸了唄!還不是棋妃惹的,這兩日大殺四方,後宮的金銀財帛在她宮裏,都快堆積如山了。”薄雲崇隨口道。

沈木兮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,這皇帝的後宮,怎麽跟她想的不太一樣啊?

“你!”太後剛要發火。

一旁的墨玉趕緊寬慰,“太後,冷靜!細紋!細紋!”

太後喘口氣,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,“好好一個後宮,被你弄得烏煙瘴氣,後妃不去誕育皇嗣,一個個的盡胡鬧!依著哀家看,你這是未立後,沒人替你打理後宮之故,改明兒,哀家給你選個人,好好管管你!”

“要不就棋妃吧!”薄雲崇隨口道。

太後舉起杯盞就砸了過去,所幸被薄雲崇快速避開。

“你是要讓後宮變成賭坊嗎?”太後恨鐵不成鋼,“哀家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成器的玩意?放著好好的朝政不管,成日游手好閑。後宮佳麗三千,你連個蛋都沒給哀家下一個,還有臉在這裏跟哀家扯什麽、什麽大殺四方!”

薄雲崇眨了眨眼睛,“母後,公雞它也不下蛋呢!”

“哎呦墨玉,快、快扶哀家回寢殿休息,哀家、哀家快被他氣死了……”太後只覺得頭暈眼花,這要是再跟皇帝扯皮下去,她這太後娘娘滿臉長皺紋不說,還得被活活氣死。

眼下,太後也顧不上什麽沈木兮了,她也不是傻子,皇帝來長福宮一趟,只怕又是薄雲岫那小子的主意。自個不來,就派個先鋒官,奈何太後拿皇帝沒辦法,更不好駁了皇帝的面子,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薄雲岫雖然不是她親生的,可薄雲崇卻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,何況……她也就這麽一個兒子了!

太後一走,薄雲崇便沖著丁全使了眼色,丁全趕緊去把沈木兮攙了起來。

“哎呦媽呀,沈大夫,可別給跪壞了!”丁全笑道。

沈木兮楞了半晌,這皇帝教出來的太監,哄人都是一套一套的?尤其是哄女人?

“是,這一次是太後派人去找你,不過咱皇上可是千叮嚀萬囑咐,讓劉得安務必照顧好沈大夫,不得有誤!”丁全翹著蘭花指笑說,“您呢可真得感謝咱們皇上!”感謝?

那混在侍衛堆裏的殺手,算誰的?

“謝皇上!”沈木兮躬身。

“怎麽謝?”薄雲崇追問。

這話問得沈木兮當下沒反應過來,薄家的男人果然都是狐貍窩裏鉆出來的,一言一行,皆帶著滿腹算計。

看吧,和薄雲岫一個德行,能占便宜的時候,堅決不放過!

“民女……”沈木兮深吸一口氣,“民女身無長物,不知皇上要什麽?”

“要你呢?”薄雲崇負手走到她跟前,瞇著眼睛壞壞笑著,忽然握住了沈木兮的雙手,在她措手不及的驚詫裏,深情款款的說,“留在朕的後宮,朕封你為沈妃,如何?”

“我看你是活膩了!”薄雲岫從外頭進來,腳下匆匆,只一眼薄雲崇辦法的手,登時一個巴掌就拍在了薄雲崇的手背上。

聲音,格外清脆。

“啪!”

“啊!”

薄雲崇厲聲尖叫,“來人,行刺啊!”

侍衛在門外探了探頭,又縮回去,乖乖站好,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……

薄雲岫橫了他一眼,“閉嘴!”

嘴一閉,薄雲崇頗為委屈的望他,“朕為你得罪了母後,你不說感激朕,竟然還動手打朕!看朕的小手,發紅發痛,真是慘絕人寰!”

“疼才能記住!”薄雲岫下意識的將沈木兮遮在身後,面色黑沈的冷睨某人東張西望的神態,一張臉更是黑上加黑,“皇上坐擁後宮三千,想來最近是諸位娘娘太過放縱您了!既是如此,臣弟替您通知一聲,也免得太後娘娘成日擔心,皇上這公雞不下蛋,母雞滿地跑!”

薄雲崇瞪大眼,“薄雲岫,你大爺的,有你這麽說自己兄長的嗎?”

“那你方才幹什麽?”薄雲岫問。

心下一虛,薄雲崇環顧四周,問從善和丁全,“朕有做什麽嗎?”

二人齊刷刷搖頭,“沒有沒有沒有,皇上什麽都沒做。”

“聽見沒!”薄雲崇哼哼兩聲,“薄雲岫,我告訴你,今兒要不是朕來這麽一趟,你覺得你有這麽容易就把人帶回去?不少塊肉,也得掉層皮。不感激朕也就罷了,還敢動手動口!君子,什麽叫君子懂不懂?”

可他說了一堆,薄雲岫壓根沒往心裏去,幹脆拽著沈木兮的手就往外走。

“哎哎哎,你就這樣把人帶走了?連句謝謝都沒有,你還是不是人?朕還挨了太後罵呢!”薄雲崇在後頭喊,“你有沒有人性!”

薄雲崇最近沒什麽事兒幹,今日下雨,出宮也是麻煩,自然是要胡攪蠻纏的。

薄雲岫早就料到皇帝這死脾氣,當然不想廢話,趕緊帶著沈木兮離開皇宮。

哪知……

“等會!”薄雲崇攔住沈木兮,“小兮兮,朕會舍不得你的,你先跟他回去,如果他敢欺負你,你就回宮來找朕,朕一定封你為妃!”

二話不說,直接塞了一個東西在沈木兮的手裏。

沈木兮愕然,乍見掌心裏多了個金閃閃的東西,“這是什麽?”

“進出宮門的令牌,朕特別關照你!”薄雲崇瞧著某人滿臉殺氣,更是喜上眉梢,柔情脈脈的盯著沈木兮,“小兮兮啊,你可一定要進宮多走動,朕會想你的!隨時進宮,懂嗎?”

“民女,謝……”

還不等沈木兮開口謝恩,已經被薄雲岫連拖帶拽的帶走。

“我還沒謝恩呢!”這點規矩,沈木兮還是知道的,“薄雲岫,你別太過分,那是皇上……”

“皇什麽上?”薄雲岫冷然。

黍離趕緊撐傘,“王爺!”

薄雲岫低頭,瞧著沈木兮濕漉漉的鞋襪,面色愈發黑沈,忽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。

“薄雲岫!”沈木兮驚呼,“你幹什麽?快放我下來,這是皇宮!”

“那又怎樣?”他邁開步子,黍離趕緊撐傘跟著。

沈木兮氣急,又怕貿貿然跳下來會傷著自個,幹脆扯住了薄雲岫的衣襟,“你不要臉,我還要臉!你是王爺自然什麽都不怕,可我怕!”

他依舊旁若無人的往前走,“你怕什麽?且說來聽聽。”

“我怕人言可畏,更怕流言蜚語!”她咬著後槽牙,一字一句格外清晰。那種神情,似要咬下他身上一塊肉方可罷休。

“無妨,本王不懼!”說話間,薄雲岫抱著她拐個彎,直接走向了皇宮偏門,那裏停著離王府專用馬車。

走在宮道上,底下奴才不免側目偷看,誰不認得薄雲岫?這尊貴無比的離王殿下,皇帝連朝廷都交付在其手中,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,然則空有一副好皮囊,生得一張雌雄莫辯的容臉,卻是個生人勿近的冰疙瘩。

這些年,入宮出宮的奴才一波又一波,誰都沒見過離王殿下展露笑顏,甚至不怎麽親近女子。

可是現在,離王殿下竟然抱著一個陌生女子,堂而皇之的走在宮道上,不管多少人側目,脊背挺得筆直,毫無遮掩之意。

對宮裏的人而言,簡直是天下奇聞。上了車,沈木兮才松了口,使勁的貼著窗口坐著,防備的斜睨薄雲岫一眼。這廝安然靜坐在軟榻,不知從什麽地方摸出一雙鞋,伸腿便踢到了她腳下。

“換上!”薄雲岫隨手拿起案頭的書冊,“如果不想讓你兒子擔心的話……”

沈木兮是想拒絕的,然則聽到後半句,只能咬咬牙拾起,繡鞋很是精致,鞋面是上好的蜀錦料子,繡著纏枝梅花,或含苞欲放,或綻放得栩栩如生,梅心用的都是上好的黃玉雕琢點綴,斜邊還綴著細細的米珠,嚴絲合縫的千層底,穿在腳上定是格外舒服。

“太貴重了。”她低低的說了聲,下意識的瞧著自己腳上的鞋子。

這些年,從頭到腳都是她自己做的,女工從最初的蹩腳蜈蚣,到現在的堪堪入目,是指尖上紮了千萬針才得來的成果。她的鞋面上,也繡著幾朵梅花,卻遠沒有手中這雙鞋的漂亮精致。

“鞋子就是給人穿的,談什麽貴重不貴重!”薄雲岫瞟了她一眼,“換雙鞋子都要考慮,還有沒有什麽事,是你無需猶豫的?”

“救人!”她說。

他輕嗤,不再理她,將她晾在一旁。

雖說是貴重,但如薄雲岫所說,鞋子原就是拿來穿的,再貴重也是踩在腳下的東西。

沈木兮微微背過身去,褪下了濕漉漉的鞋襪,因為鞋襪濕透已久,這會腳皮都泡得皺起,眼見著是要脫層皮,腳底心業已涼得厲害。

用掌心捂一會腳心,腳底心涼著,人就容易虛弱生病,待腳心開始回溫,她這才慢慢穿鞋。鞋子不大不小,剛好合腳,甚是舒服!

穿好鞋子,她下意識的踩了兩下,腳感很好,鞋底真的很軟,比她自己做的舒服多了。

將裙擺重新放下捋著褶子,沈木兮如釋重負的松口氣,一扭頭,剛好撞見某人失神的表情,四目相對,車內瞬時尷尬叢生。

她換鞋,他都看到了?

薄雲岫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,繼續看著他手中的書冊,但不知為何,直到馬車停下,沈木兮都沒見他翻頁。想來這一頁定寫了什麽有趣的東西,以至於他舍不得翻書。

“王爺!”黍離在外撐傘。

薄雲岫放下書冊,沖著沈木兮道,“出去!”

沈木兮自然不想與他待在這般狹仄的地方,他這話還沒落地,她已經快速沖出了馬車,奪了黍離手中的傘,直接進了離王府。

許是心中念著兒子的緣故,沈木兮走得飛快,待薄雲岫走出馬車,只看到她被風吹起的一片衣角。

“王爺!”黍離仔細撐著傘,“您當心腳下!”

薄雲岫也不著急,慢慢悠悠的走在回廊裏。

“王爺,沈大夫她……”薄雲岫輕哼,“她會回來的。”

的確,沒過一會便見著沈木兮面色微白,喘著氣站在回廊盡處等著。

黍離不解,沈大夫這是怎麽了?方才跑得這麽快,怎麽這會又不走了?

“郅兒住哪兒?”沈木兮問,“在、在哪個院子?”

黍離恍然大悟,原來沈大夫不知道沈郅在哪,自然不能先行一步,難怪要在此等著王爺。

薄雲岫也不著急,慢慢悠悠的往前走,渾然不去搭理沈木兮,任由她焦灼的跟在他身後。他走得快,她也得跟得快,他走得慢,她就不得不遷就他的慢。

這忽快忽慢的速度,讓黍離很是感慨,王爺什麽時候也喜歡跟人開玩笑了?低頭卻見沈木兮腳上的鞋,黍離心頭暗暗吃了一驚,還以為自己看錯了。

待仔細看幾次,黍離才確定自己真的沒看錯,沈大夫居然穿上了這雙鞋!了不得了不得,原來沈大夫在王爺心中,竟是這般重要?!

王爺不是說,這雙鞋……

漸漸的,沈木兮走得越來越慢,雨點砸在傘面上,嗶嗶啵啵的響聲像極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嘲諷,她撐著傘站在雨裏,望著問夏閣的匾額。

這道熟悉至極的圓拱門,就像是一個套子。

佛說,七年是一個輪回。

七年前,她從這裏逃出生天;

七年後,她重新回到這裏。

難道真的是在劫難逃?

“沈大夫?”黍離低喚,“你怎麽了?怎麽不進去?”

薄雲岫就站在門口,她若不進去,恐怕要露餡吧?最後那層窗戶紙沒有戳破之前,無論如何都得維持現狀。

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,沈木兮再也沒了方才的欣喜與焦灼之色,剩下的只是異於常人的青白。她半垂著眉眼,如同全身氣力都被抽離,走得很慢,腳步很沈。

四下安靜得厲害,沈木兮聽著自己的呼吸聲,腦子裏滿滿都是當年那碗紅花,那場大火。

一擡頭,卻是目瞪口呆。

“這裏……”沈木兮快速收了傘,站在了花架回廊裏,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,“這裏是什麽地方?”

“沈大夫不是都看到了?這是問夏閣!”黍離笑道,“這裏都是王爺親手打理的,沈大夫莫要輕易損壞。”

想了想,沈木兮擡步就走。

一樣的!

房間位置都是一樣的,不曾改變分毫!連那棵老梅樹,都還在原來的位置,此刻葉色深沈,可見照顧得很好,旁邊那個秋千架……很多年前她問他要過一個秋千架,他答應了……但是後來他還來不及給她按上,魏仙兒就進了門。

一切,就是從那時候變了模樣。

景物依舊,人非昨日。

有用嗎?

“娘!”沈郅一蹦三尺高,“娘!”

春秀含笑站在回廊裏,看著沈郅飛撲進沈木兮的懷中,總算了了一樁心事。

“郅兒!”沈木兮抱著兒子,瞬時紅了眼眶,母子兩個牽著手坐在回廊裏,雖然分開時日不長,可對母子而言,卻好似分隔了千年萬年。

“娘!郅兒終於等到你了!郅兒好想娘,白天想,晚上也想,吃飯想,睡覺也想,郅兒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娘,娘……你終於來了!”沈郅伏在母親的懷裏低低的啜泣。

喜極而泣,人之常情。

春秀背過身去,默默拭淚。

“郅兒!”沈木兮落淚,“娘也想你,可娘知道,郅兒最乖最懂事,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。娘就算不在你身邊,你也可以做到的!”

“是!”沈郅狠狠點頭,“娘不在郅兒身邊,郅兒很小心的保護自己,不讓自己變成對娘的威脅!娘,郅兒長大了,可以照顧自己,也可以照顧娘!”

沈木兮很是欣慰,緊緊的抱著兒子,止不住淚流滿面。

這些年,他們母子兩個是怎麽過來的,旁人不知道,春秀卻很清楚,終於母子兩個可以團聚,真是讓人難以忍耐。

狠狠抽了兩下鼻子,春秀“哇”的一聲哭出來,驚得沈木兮和沈郅各自身子一震。

黍離嚇得渾身一哆嗦,猛地扭頭盯著自家王爺,王爺不愧是王爺,饒是這般突如其來,竟也是面不改色。

“把東西放在後院的藥廬裏!”薄雲岫說。

“是!”黍離趕緊走。

之前王爺早早的將後院清空,並且在沈木兮還在路上之事,連夜讓匠人們趕工,將後院的空地辟出來,竟造了一個同湖裏村一模一樣的藥廬,眼下的物件擺設估計也得照著那個藥廬做!

黍離心頭喟嘆,王爺什麽時候這般用過心思?對待朝政,怕也沒有如此細致。

聽得“藥廬”二字,沈木兮有半晌癡楞,問夏閣也有藥廬?

“娘,後院的藥廬和咱們家以前一模一樣!”沈郅擦著淚說,“真的,我是眼見著他們造起來的,王爺的記性可真好,做得分毫不差的,到時候娘一定和在家裏一樣舒服。”

沈木兮撫過兒子稚嫩的小臉,“娘不在的這段時間,可有人欺負你?”

沈郅擡頭看了薄雲岫一眼,心裏有些不太高興,這人怎麽還賴在這裏不走?沒瞧見他們母子要說悄悄話嗎?想了想,他只好趴在母親的耳邊低語,“我把薄鈺打了,太後要責罰我,王爺都幫我擺平了!”

他說得很小聲,沈木兮微微挑眉,不敢置信的望著他,“怎麽能隨便動手打人呢?”

“不,是他先打我的,我還手……結果他自己摔著了,不賴我!”沈郅小聲的嘀咕。

春秀拽過沈郅在懷,“幹得好!”

沈木兮略顯無奈,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,孩子打架,成年人還是少參與為好,否則就會變了味。然而這是離王府,來日與魏仙兒母子必定擡頭不見低頭見,得想個妥善的法子避開。

她擡頭望著薄雲岫,卻見他幽然轉身離開,從始至終沒與他們說過半句。

沈郅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著,這些日子發生在離王府的事,沈木兮靜靜的聽著,可不知道為什麽,竟免不得走神,大概是回到舊地方,所以心緒不寧吧?

直到沈郅說累了,說困了,沈木兮才陪著沈郅回房,哄著孩子睡著之後,沈木兮拽著春秀到了一旁僻靜處,“春秀,你還記得咱們進城的路嗎?”

春秀點頭,“我不識字,但我認路是極好的,沈大夫,你要買什麽嗎?”

沈木兮搖頭,“不是,我想讓你幫我個忙,去找永安茶樓。”

“沈大夫,你要喝茶嗎?”春秀萬分不解,“離王府不會連茶葉都沒有吧?”

沈木兮環顧四周,湊到春秀耳畔低低道,“幫我在永安茶樓打聽一個人,不要驚動他,他叫……”

“沈大夫!”黍離忽然一聲喊,驚得春秀當下捂著砰砰亂跳的心肝,差點沒背過氣去。

沈木兮亦免不得臉色發青,“什、什麽事?”

“王爺請您去書房一趟!”黍離躬身。

“有、有什麽事嗎?”沈木兮試探著問。

黍離笑了笑,“咱們當奴才的不好打聽主子們的事兒,您去了便會知曉!”

“好!”沈木兮輕輕拍著春秀的手背,旋即跟著黍離離開。

春秀撓撓頭,“永安茶樓?”

完了,沈大夫沒告訴她,那人叫什麽,這如何去找??

沈大夫到底要找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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